第174章 再見

黑影不斷擴散，濃霧墨色布滿整片空間，燭臺忽明忽暗，帶著兩人跑向重重黑暗之中的出口。

四周追趕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了，陰冷潮濕的味道撲面，舒燁舉起激光槍對準蟲族，接連不斷的發動攻擊。

強烈射線刺破空氣，進入蟲族體內發出爆炸聲。

黑影越來越近，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，而是瘋狂的從四面八方襲來，面前突然出現了無數碎片式的畫面，強行進入少年的體內。

“唔……”

陸燼堔唇邊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呼。

黑影中的記憶太過沉重，他在抗拒。

“抓緊我。”

舒燁將他向上托了托，手臂有力的抱著少年的身體，牢牢固定在身上。

“你……放下我吧，它們抓到我就會離開，不會再追你了。”

舒燁明白他的意思，他這是想以自己為誘餌，引走蟲族和黑影。

“你不想回家看看嗎？”

家。

少年眼眸暗了暗。

他真的有家嗎？

他擡起頭看向舒燁，下頜白皙，棱角分明，碎發在風中吹得有些淩亂

感受到灼熱的視線，舒燁在空隙間低下頭沖著他笑了一瞬，隨後繼續投入戰鬥中。

少年陸燼堔聽到了劇烈跳動的心髒。

砰砰，砰砰……

越來越快。

舒燁躲閃著攻擊，明顯感覺到懷中的少年有些依賴，將身體緊緊貼向自己。

幾次攻擊都未得手，蟲族發出尖銳的鳴叫，舒燁一手護住懷中少年，低聲道，“試著去接受那些記憶，好嗎？這次我會陪在你身邊。”

陸燼堔眉頭緊蹙，面色有些痛苦，最終緩緩點頭，聲音微顫道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越來越多的黑霧湧現，前方的路已經完全被遮掩住，黑色風暴席卷刮來，伸手不見五指。

蟲族虎視眈眈，舒燁不斷釋放出精神力安撫著陸燼堔，試圖減緩他的痛苦。

某個瞬間，精神力連接到一絲微妙的感知，腦內突然感受到大量一閃而過的碎片。

舒燁敏銳抓住碎片，支離破碎的記憶頓時湧入大腦，黑霧變化，舒燁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。

那是一處不見天日的洞xue，面前一片漆黑，四周有水滴落下，粘膩冰冷。

角落裏站著一個少年，手中緊握著一把刀。

無數蟲族撲來，少年麻木的揮動匕首，滿身鮮血淋漓。

“小心！”

舒燁呼吸一滯，剛出聲提醒，碎片接踵而至，下一秒畫面又變成了一片橫屍遍野，黑色機甲所經之處硝煙彌漫，無休止的戰鬥，周而複始。

面前出現了一座由血紅屍體堆積而成的山，少年陸燼堔坐在懸崖前，身後萬丈深淵。

他的表情很痛苦，身體不住的顫抖，環抱住自己，雙目空洞無神。

他被困在這段記憶中了。

舒燁試了無數方法，面前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隔膜，阻擋著無法抵達他的身邊。

“陸燼堔，不要陷進去！這些都是幻覺，快脫離出來，不要被困在裏面！”舒燁在崖底呼喚。

“不……”

少年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劇烈的疼痛，靈魂都在顫抖，他喃喃道，“這不是幻覺。”

這一切，都是真實發生過的。

永遠都在像機器一樣運轉，每一分、每一秒，永遠被期待著，難以得到片刻的喘息。無法停止一切。

太多無法言說的重量沉甸甸的壓在身上，永遠也無法做完的任務，從未有過片刻安寧的戰火紛飛，揮之不去。

身處其中之人早已疲憊不堪。

似乎有縹緲的聲音從遠方傳來，少年陸燼堔自嘲般的勾了勾唇，緩緩閉上了眼。

怎麼會有聲音，明明永遠都是一個人。

就這樣消失吧，讓一切記憶，曾經痛苦的所有，就這樣永遠的消散。

他真的……

太累了。

在舒燁驚恐的目光中，陸燼堔張開手臂，身體向後倒去。

狂風呼嘯而過，他像一只折翼的飛鳥，墜落前的最後一刻，靈魂好像得到了自由。

但為什麼心好像空了一塊……

身體疾速下落，陸燼堔撫上心口。

究竟是什麼？

明明可以得到解脫，為什麼卻更加的痛苦了？

一道身影出現在記憶中，永遠觸手可及的地方，不用回頭，他就在身邊。

不，他也在身前，那樣的耀眼。

但他只能看得到他的背影，卻永遠也無法看清他的模樣。

究竟是誰……

那個人！

“！！”

少年猛地睜開眼，耳畔傳來一道天籟之音。

“接住你了，陸燼堔！”

舒燁雙臂猛地下沉了一瞬，隨後穩穩接著少年的身體，是最安全的公主抱。

“還好趕上了。”

舒燁松了口氣，隨後緊張地抱著陸燼堔檢查，“沒事吧，有沒有地方受傷？疼不疼？”

少年呆呆的看著他，一句話也說不出。

那個朝拜一生，登上通天石階也無法相遇的神祇……于此刻下凡。

懷中之人與戰場在片刻間消散，畫面越來越遠，一塊塊記憶碎片在舒燁身旁飛快流轉。

曾經只有一人的記憶，被強勢的闖入了另一道身影。

轉瞬即逝，卻又好像發生了很久，久到少年痛苦的回憶種滿盛開的鮮花。

又一次的黑暗被添滿色彩，少年站在樹下，紅著臉從身後取出一片巨大的綠色。

“樹葉，給你。”

最大的樹葉給最愛的樹葉。

舒燁笑出聲，接過了那片巨物，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。

寵溺道，“傻孩子，你男朋友叫舒燁啊。”

少年有些不解，但也看著他露出一道不太熟練的笑容，重複了一遍。

“樹葉？”

舒燁無奈嘆氣。

“算了，樹葉就樹葉吧，你喜歡就好。”

他站起身，把大葉子小心收進胸口，轉身抱起了少年。

“準備好了嗎？我們得離開了。”

少年點了點頭，緊緊抱住他的脖頸。

極小的聲音，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了。

“樹葉，謝謝你。”

他知道，離開這裏他就會變成碎片裏的那個人，或許是未來的他。

但他還是想要珍惜現在的最後一刻。

謝謝你……出現在我的記憶中。

未來的愛人。

再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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